父母儿女夫媳 两个媳妇

热度:0鲜花:0鸡蛋:020年12月07日 09:20

孟生来到水边,免(挽)了免袖子和衣领,摘下金獾掖在口袋里。刚哈下腰还没洗,只听啊地一声惨叫。孟生紧回头一看,是学翠被叼走了。他急忙去追,却忘了去掏金獾。亏得那金獾能听出主人的声音,从口袋里钻出来,就像长了翅膀,“日讴!”下子追了过去,咬住了猫尾巴。那猫逃命要紧,丢下学翠使劲一蹿,尾巴扽折一截跑了,从此成了秃尾巴猫。


学翠伤得挺重。孟生用拳头捶着自己脑袋痛苦地说:“都怪我把金獾装进了自己的口袋!我怎么就忘了事先给你戴在头上呢?”说什么也晚了。他把挂着金獾的簪子插在学翠的头上,给她包扎了伤口。然后放她安稳地躺在车上,继续赶路。孩子们一路痛哭不止。经过大一点的村镇时,请了医生,给学翠上了药。


路途遥远,一去半个月,回来半个月就不行了。吃饭、换药、刮大风、下大雨、暴热的晌午都不能走。一天中午,花轱辘车停在河边的大树阴下,旁边就是小镇子,吃饭换药都很方便。水足饭饱以后,车把式买东西去了,孩子们玩去了。只有孟生守在学翠身边。学翠说出了使他感到不幸的话:“孟生,我很喜欢你!恐怕我不能陪伴你一生了!”孟生痛哭流涕地说了一些悔恨自己的话。


学翠说:“不能光怨你。上路以后,我完全沉浸在七日的美满生活的回忆之中,忘记了金獾的事。我死而无怨。现在我觉得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不由得痛哭落泪。


孟生也失声痛哭。


不能尽得哭啊,学翠说:“别哭了,趁着没别人,我把要说的话告诉你!”


孟生擦了擦眼泪说:“是,是,你说吧!”


“咱们大院东边,有一个小花园。花园北边三间北房下边,有一坑金子;西房下边有一坑银子。金锭、银锭都用蜡纸包好,并用木炭、白膏泥密封。宁可失掉大院,不可失掉小花园。如果把小花园也失掉了,你就吃了这包药,变成一个耗子,有这只金獾保佑,到皇家仓库去拿——天下财产任灰家享用!你临死前,衣兜里就会有包好的药,再把它往下传,代代相传,享乐无穷。”说完,一会不如一会,终于死了。这时候,艺通赶来了,痛哭了一场,他说:“我怕半道出事,结果还出了。临死她跟你说了些什么?”孟生一一说了。艺通说:“她对你是一片忠心,听不听就在你了!”


在艺通的建议下,就把学翠埋在河边,立了一块石碑,以留记念。丧事办完了,艺通也相别而去,不知奔向何方。只有孟生和四个孩子,坐着车回到了东门外的住家。


八、孟生回到家里,觉得失去了半边天。“以前吃饭有老岳父管,孩子有学翠管,自己是吃喝玩乐好不快活!如今,手里虽然有钱,一家子的事都得自己承担。”他真想不通:“学翠够(干)吗会死?老岳父又为什么要离开我?”他恨自己太粗心,他恨老家那只神猫。他想:“如果捉到那只猫,一定要千刀万剐!”他想马上回家,去捉那只猫。又一想:“孩子耽误了一个多月的学习,不能再耽误时间。要自己去,家谁管?孩子谁管?还是死了这条心吧!”


再过两个月,四个孩子就十三岁了。他们都很懂事,知道心疼爸爸。在难熬的一个多月里,一家五口,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亲热。


古人云:“每逢佳节倍思亲!”十月十五,虽然不是八月十五,总还是团圆的日子。孟生闷坐在家里,对父母想是想,尤其更加思念学翠。正在落泪之际,小青从外面高声喊道:“爸爸,奶奶他们来了!”孟生赶紧擦擦眼泪,迎出门去:“哈,父亲、母亲、舅舅、舅妈,还有表妹叶香。”他高兴地把亲人让进屋。小蓝、小青忙着沏茶递水。使孟生奇怪的是叶香,“表兄也不叫了;而且,跟她说话还脸红。”


孟生问母亲:“您不儿说离不开家吗,怎么来了?”


母亲说:“头十月一(阴历九月二十)的夜里,学翠给我托梦来着……”说着就哭了:“我的好媳妇,她说她在回家的路上,被咱们家的猫给咬死了。是呀,那猫以后就不见了。学翠说,就埋在临河镇的清河桥头,立有白玉石碑。第二天,你爸爸、你舅舅就坐车去了,黑家白日赶路,四天才回来,说学翠在梦里说的是真话。我们又痛哭了一场,准备十月一那天,赶到坟上给她送寒衣。啊,想起来了。学翠说,她很惦记孩子和你。她说上次见到表妹叶香,觉得她很好,叫我求求舅舅,叫叶香来照顾你们爷五个。我和你舅说了。他们商量一回,一致同意,答应学翠的要求。这不儿她来了!”母亲边落泪边说:“十月一那天,我们给学翠送了寒衣,诉说一回思念之情和离别之苦。我们都表示,要安顿好你们这个家,让学翠放心,让学翠满意。”


孟生的舅妈是个搁不住事的人。她和叶笑说:“姐姐,大姑娘家,又订了亲,在一块磕头碰脑怪别扭的。今晚就给他们圆了房吧!”(“圆房”原是童养媳结婚用语。)叶香虽然不是童养媳,但孟生妈明白弟媳妇的意思,说:“圆就圆吧!”


孟家在北京没有亲戚,就来这么几个亲人;在这悲喜交加之际,也不便用花轿;大摆酒席叫谁吃呢?只好简单从事。拜过了天地,扭扭捏捏没有必要,叶香和孟生也就显得方便了。


叶香比孟生小十岁。但她接受了学翠的托付,也挺满意的。


办完了婚事,没怎么耽搁,孟生的爹妈和舅舅、舅妈就坐车回去了。


九、在旧社会,常常称男人的妻子为里头的;相当于国家的总理或者内务部长。孟生手里有钱,要什么有什么。学翠死了以后,家务是他一大负担。就是雇人使唤,没人主持家务也不行啊!自从叶香嫁过来以后,家里事有人管了,他轻松了一大块,整天家乐哈哈的。


叶香是个农村人,劳动惯了。要是什么都不叫她干,她会闲得生病。尽管手里有钱,她也不肯雇佣人。六口人的家务,她硬是一手揽过来。有时候太忙,孟生就帮助她干。夫妻感情越来越好。


一天,外国人打进来,把大片的房子和小楼都给烧了。还好,四个孩子都在奶奶家,谁也没伤着。叶香以为经过这一烧全完了,心疼得直哭。孟生悄悄地告她说:“你哭什么?表面上我们烧得一无所有了,实际上我们还有钱。”当孟生说到花园房下有一坑金子和一坑银子时,叶香心里扑通下子:“这可是件大事,得绝对保密!”因此,在盖新房时,她主张盖几间简易的平房,并说服了孟生。街坊问他们:“为什么不盖好房?”叶香说:“家里不送钱,盖不起!”又过几年,才盖点像样的房。


生活刚刚恢复平静,说洋人又要打来。有一个将军,号召老百姓:“有钱出钱,有人出人”;“要买武器,建军队,反击侵略者,保卫我们的国家。”


叶香跟孟生说:“外国人打来,我们就没好烟抽。与其倾家荡产、家破人亡,不如把金子给了国家,留点银子也够咱们花的!”


孟生心疼是心疼,但他想:“就是把银子再交一些也不要紧,反正没钱花就吃了那药变耗子再去拿!”于是他说:“行啊,除了金子再刨一些银子交了。不过得秘密地刨了交出去,免得惹事。”


叶香说:“你真开通!让我们的儿子去当兵,你看怎么样?”


这回孟生怎么也不同意,只是秘密地交了金银。后来,大红和二黄,从学校当兵走了。叶香又给孟生生了一个老儿子,起名叫五爱。有俩闺女和一个儿子在身边,孟生心里才稳当点。不过,有时候想当兵的儿子,也想得糊里糊涂的。


一天,叶香说给孟生洗洗内衣。孟生脱下来扔给她就走了,说是去拿儿子的来信。


叶香拿过衣服一掏兜,有一个纸包抓出来,打开一看是药面,用鼻子闻一闻怪臭。心里说:“这药坏了,不管多值钱也要不得了!”于是用手托着,隔着墙往街上一扔,那药就随风飘走了。


叶香正洗着衣服,孟生风风火火跑回来了。他问:“看见我兜里那个纸包吗?”


叶香说:“看见了。”


“搁哪了?”


“我打开一看是药面,可能浸过汗,坏了,一闻挺臭,叫我扔墙儿外头去了!”


“咳,别扔啊!打哪扔出去的?”


“出了屋门,一直正西!”


孟生出了院门,绕到墙西边去找,连影子也找不到。那哪找去?刚才刮了一股七、八级大风,连纸带药得吹出一百里!


孟生像丧了娘老子似的,大哭着走了回来。叶香跑出门,把他扶回来问: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问了半天他才说:“那是我的命根子!”


“那么点臭药面,怎么会是你的命根子?”


孟生没好气地解释说:“学翠临死时说,吃了这包药可以变耗子。耗子姓灰,需要什么,可以到皇家仓库去拿,有隐身术,谁也看不见,爱拿多少拿多少。这叫做‘天下财产任灰家享用!’你这一扔不要紧,今后再没钱花靠什么?你看,这还不是扔了我的命根子吗?”


叶香说:“看来我是扔对了!”


“你,你,你怎么,这样说呀?”


“学翠生前待我很好。我喜欢她。但我也听说,她是耗子精,叫神猫给咬死了。你要吃了那药变成耗子,也会被神猫咬死的。就是把皇家仓库的东西都拿来,死了还有什么用?所以我说扔对了。不然,你要叫猫咬死,我们孩子大人谁管?你要非要那药,我们就死了去,省得叫你丢下没人管!”


经过叶香这一说一闹,孟生也想通了,而且觉得自己侥幸。他说:“别闹,扔就扔了吧。今后咱们过安生日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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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生侥幸了,可那臭药被大风一吹,撒在广阔的大地上,长进粮菜和果实里,常常有人吃了变成了耗子,然后丧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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